你爹不要猫

【凌李】小贼跑吧

烂俗……私设如山……



1.

小王爷李熏然的府上,又又又遭贼了。

给手下的人发了粮饷,小王爷盘算着自己的碎银子要怎么撑过下半个月的时候,明皇传了令,召他进宫。


“熏然,来,多吃点,”明诚又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李熏然,“瘦得皮包骨了也不知道回来找我们。”

明楼的筷子停在金盘上,眼睁睁看着刚才目光锁定的那块肉进了李熏然的肚子,悻悻然转头,夹了一筷子高汤青菜。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圣上用膳从不要旁人在侧服侍。

明楼冷笑,开玩笑。

连想吃什么菜都不能做主的人生,怎么能让别人看到!


李熏然“恩恩唔唔”地吃菜,眼睛滴溜溜地转。

“一会儿阿香做好大闸蟹,你也带回去一点。早饭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谢阿诚哥。”

李熏然风卷残云扫干净了餐桌,轻轻拍拍自己的肚皮,还不错,很有弹性。

明诚让人撤走了碗筷,换了甜品上桌,一边盛马蹄露一边说:“不是给你增派了十个护卫吗,怎么还是被偷了?”

“我也不知道,”李熏然瘪瘪嘴,“我门窗都锁得好好的,上个月的粮饷还是都……都不见了。”

“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明诚问。

李熏然歪头想了想,没有什么可疑的。

人物倒是有一个。


2.

小王爷悄悄咪咪在城郊搭了个小木屋。

他在边关深受重伤,回京之后就被胆战心惊的明丞相调去了闲职。

每天晃悠的小王爷昨天给全城的乞丐们买了包子馒头,今天去扶老奶奶过个马路,明天帮忙追一追被小花狗叼走的肉骨头,后天打抱不平揍揍小流氓,大后天……

大后天还没想好,他本来准备买几十两的玩具去孤儿院,可是突然发现青梧街上住着几个断了腿聋了耳朵的老人家,又想雇人去照顾照顾他们。

没有人知道李熏然的名字,都叫他卷卷侠。

面可以蒙,头发蒙了就不帅了。


卷卷侠帅气了没多久就被明诚捉回去勒令不许瞎跑。

总之李熏然闲得快要发霉,在府里呆了3天就呆不住了,决定自己溜去城郊,搭个房子。

府里城里到处都是眼线,他甚至跑两步都会被“王爷您小心伤口啊”然后一字不漏汇报给明诚。

只有这个小木屋是他自己的一方天地,每天练拳舞剑也没人管。


眼看着快要下暴雨,李熏然收了剑打道回府,走了两步突然中了邪似的,决定回头看一眼。

门锁好了,踢不开。

倒是窗户没锁紧。

李熏然站在窗户外的屋檐下轻轻撬了撬,窗就松了。这种窗户只能从里面锁,李熏然二话不说就往窗里翻。

一边翻一边抱拳行礼:“你好。”

等他进了门,才反应过来。

刚才屋檐下是有个人?


李熏然锁好了窗,打开门。

一袭白衣的书生站在屋檐下清理自己的书卷,看见书卷没湿,松了一口气,转头去拧衣角的雨水。

“咳咳。”李熏然清清嗓子。

书生扭头,皱皱眉。

“这场雨还要下很久,”李熏然草草打量了这人一眼就有了结论,说,“公子是要去赶考。”

他用的不是问句,书生客客气气地作揖:“少侠好眼力。”

“进来吧,”李熏然让了让,“这里没有雨伞,斗篷的话,不出七步你的书卷就湿透了。等雨小一些再走也不迟。”

书生叹气:“在下凌远,先谢过……屋主了。”

“李熏然。”

李熏然摆摆手,客气什么,多大点事。


3.

这是凌远第一次进京赶考。

一路风调雨顺,没想到被困在了城郊的小木屋里。

还和一个小贼共处一室。

小贼在认认真真地擦刀,一言不发。

凌远把书卷摊开在火堆三尺之外的地方,以免高温烘脆了纸张。

他本是杏林郡的神医,只是近年越发明白,学医救不了杏林人。刚好明丞相一纸邀约,钦点他掌管太医院。

不过考试这个过场还是要做一做的。

车夫急着回家看孩子,凌远便让他把车停在城郊。五里路不算远,只不过突然下起了雨,他慌慌张张跑到最近的屋檐下。

一不小心,就看见一个人见着大门不走,翻窗入室。

他心里咯噔一下。

见着那人精瘦的身板和配着的刀,凌远告诫自己非礼勿视,没想到小贼还乐呵呵地和他打了招呼。

还非常不把自己当贼,开了门请他进去坐。

他总不能谢谢小贼吧,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谢屋主。

喂,屋主你听到了吗。


“一般这里都没什么人。”李熏然把刀竖在空气里晃了晃,仔细检查。他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到一块新的布,继续擦。

毕竟没有别人知道这个小秘密。

凌远头皮一麻。

看来这个小贼,是个常客,连东西放在哪都一清二楚。

“装潢不俗。”凌远冷静地回答。

被表扬了的小王爷笑得眉眼弯弯,挥了挥刀:“真的吗?我也这样觉得!不过可惜啊,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凌远,冷静,冷静,他不会杀你灭口的。他对自己说 。

“凌某自然守口如瓶。”

“嘶……”李熏然突然扯了扯嘴角。

凌远敏锐地发现了苗头,快步走过去:“少侠身上可是有伤?”

李熏然的伤口其实在下午就隐隐作痛,刚才不经意的一挥刚好扯裂了伤口。

“嗯……”李熏然右手搭在左肩上摸了摸,一句话带过,“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都是小事。被捉回去更惨。”

捉回去就会被明诚当成一只猪一样养得白白胖胖的,可怕。

凌神医心下不忍,看来小贼有一段惨痛往事,分分钟脑补了被捉到县衙门里挨了八十大板的大戏。

“实不相瞒,凌某也算是学医之人,”凌远看他左肩衣袖的颜色变深,心下不忍,“如果信得过,还请少侠让我为你检查伤口。”

文绉绉的几个句子打得李熏然脑袋疼,提取了关键信息之后把衣服一扒:“好像伤口裂开了你给看看呀。”


4.

凌远给李熏然清洗了伤口,见没什么大碍,于是小心翼翼包上布条,千叮咛万嘱咐,李熏然眨巴着圆眼睛听着医嘱。

这人说话真好听,他想。

阿诚哥要是见他伤口裂了,肯定凶巴巴地不让他吃宵夜。

“凌大夫真是悬壶济世。”李熏然穿好了衣服,看看窗外。他想一会儿披着斗篷,从后门溜进去,把斗篷藏床底下就行。

希望雨快点变小,太晚了回家被明诚撞着了就不好了。

凌远听得酸楚。

他从小无父无母,何尝不知道人生的艰难。刚才给李熏然清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不少深深浅浅的伤痕。

凌远想,小贼突然遇到一个好心人给他清理伤口,竟然如此忧伤。他可能也是为了养家糊口,此情此景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45度仰望着窗外。

“少侠过奖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熏然觉得好玩:“你为什么叫我少侠啊?”

凌远心想那我总不能叫你小贼吧。

那些江洋大盗,不都自称大侠出道然后洗白的吗。

“侠是有能力的人,不求回报地去帮助比自己弱小的人。李少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胆识,这个字,凌某应该没有用错。”凌远开始忽悠。

李熏然开心极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夸他,果然扶老奶奶过马路是做了件好事啊,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一般胆识,一般一般。”

“不知道是否唐突,少侠家里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

李熏然想了想,说:“我家三口人,大哥每天……”

好像也不知道明楼每天干嘛,但是不能说,怎么办,怎么编。

凌远更心软了,圆眼睛的小贼像是有难言之隐,果然啊,家庭背景是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条件。

“大哥每天很忙,我不太能见到他。他常常头痛,前些年留下一身的病,都是我二哥在照顾。二哥一个人做了8份职,很辛苦的,”李熏然想起明诚端茶送药骑马还偶尔侍寝,搬起指头数了数大概也就是8份,“不过我二哥特别聪明,我们家都是二哥赚钱,他还舍不得花。”

凌远心里一紧,没想到小贼家里还有一个苦苦支撑家庭的二哥和一个近似残废的大哥,怪不得要剑走偏锋,入室盗窃。

“你大哥二哥都没有娶亲?”

李熏然说:“我大哥连老婆本都没有。”

都在阿诚哥手里。

“那你……以何为生?”凌远不由得心疼极了,“劫富济贫?”

李熏然一拍大腿,还真是,他每天都劫自己济贫:“嗯,我不怎么花钱的,孤儿院的小孩很可怜,断了腿的老人家很可怜,他们比我更需要钱。”

凌远恍然大悟。

他刚见到小贼,就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和“小偷”这个词格格不入的凛然正气,还不是土里土气的那种,是由内而外的贵族气息。

他忍不住揉揉李熏然的卷毛,这小孩真是辛苦了:“我替他们多谢少侠仗义相助。凌某此次赶考,如若中举,定会亲自上门答谢。”

李熏然:“啊?客气客气,没事没事。哎有点饿了。”

多好的孩子啊!

这么奔波着,吃了上顿没下顿。

凌远温柔地看着李熏然,火光在他如水般的桃花眼里闪动着。


5.

那天雨停了之后,凌远留下了信物,急急忙忙去了城里。

等到他走出考场,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的事。

他当时只顾着给李熏然留个信物,打定了主意觉得李熏然会来投奔他。

“你不知道呀?卷卷侠是个姓李的小伙子!”

“听说模样可俊了!”

“你见过啦?”

凌远顺着听了两耳朵,大概把卷卷侠和小贼画上了等号,才开始嘲笑自己。

果真是个不一样的少侠。

别人过得好好的,凭什么就一定要来找你呢。

在客栈里呆了几天,凌远毫无意外地被领进宫面圣。

凌远的试卷得分是最高的,宣他进宫只是为了让百官都看一眼,过场还是要走的。

散会之后,太医院就交给了凌远。

明楼温和地说,多亏阿诚请了凌大人出山坐镇,这太医院才算是有了首。

明诚也附和,还是陛下慧眼识珠,不然也找不到凌大人这样的人才。

凌远脸上笑眯眯。

好的都是你们的功劳我知道了我就这就走。


明丞相非常赏识凌远,划了住处给他,反正离得近,顺便邀请他晚上共赴家宴,说辛苦他这一路劳累。只不过不方便在宫里大飨盛举,还请移步亲王府。

凌远赶紧谢恩,回客栈收好东西搬进太医院安顿下来。

他跟街头的小乞丐聊了两句,放出风声说自己已经落了脚,欢迎卷卷侠光临。虽然不是荣华富贵,但是好歹吃穿不愁,收入稳定,还是个国家公务员,不用像现在一样东奔西跑挨两刀,吃了上顿没下顿。

想到小孩儿身上的伤口就叹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又把伤口崩开了,会不会感染。这些天阴冷潮湿,旧伤口会不会隐隐作痛。

毕竟医者仁心,凌远想,不论是谁他都会帮一把的。

不论是谁。

不论……

不论吗?

如果没有温柔的圆眼睛,如果没有浑身的伤也不哼哼,如果没有礼貌的一抱拳一行李,如果没有一身正气,如果没有行侠仗义的好本事,如果没有经历了最糟糕的人世依旧保持澄澈的眼神,凌远你还是会帮吗?


6.

明楼还有几个折子没有批完,明诚在晚宴开始前半个时辰就去了亲王府。

小王爷撅着屁股从床底下把斗篷拿出来,上次塞回去之后就忘了,现在一看,不仅发霉了,蘑菇都长了三朵了。

明诚敲敲门,李熏然没来得及藏起来,抱着长蘑菇的斗篷站在床前,明诚打量他一眼。

“出来。”

李熏然乖乖开了门。

“跟我去小祠堂。”

“诶?”

明诚二话不说拉着人往外走。

“怎么了阿诚哥……”

“你记得前段日子这亲王府上老是丢东西,金银首饰封赏都不丢,只丢银子的事吧?”明诚停下脚步,双手垂下,抬着下巴看他。

“哦,我记得……”

明诚冷哼一声:“你记得你被偷了钱又没法说,饿得睡不着跑出来喝井水,还好有人汇报给我,我召你进宫加餐吧?”

“嗯……”李熏然双手背在背后,眼睛四处乱瞟。

明诚掷地有声,一句话比一句话音调高:“那你知不知道,城西的孤儿院,被人捐助了50两银子?知不知道丐帮最近把一位少侠列入了一等贵宾席?知不知道流浪猫狗被统一绝育,养在孤儿院旁边?”

“好像……我……”李熏然琢磨着明诚的眼神,“我应该……知道吧?……吗?”

明诚气冲冲拽着他往外走:“你还敢跟我撒谎!”

“哎!哎!阿诚哥!别生气!”

明诚怒极反笑:“你好歹是个王爷,遇到民生问题不知道上奏,自己瞎参合什么?国库每年上万辆的银子往下发,你以为都是发给贪官蛀虫的?该管的不管!”

“等到大哥看到折子批了折子一步步发下来,隔壁巷口的小米都饿死了!”

“那你就这样当一个贼是吗!”

“我花的我自己的钱……”李熏然委屈巴巴地还嘴。

“那你饿了我们不心疼?我们不得养着你供着你?你这是劫的谁你自己想想!”

“反正我不是贼!”


7.

凌远刚踏进亲王府,就听见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反正我不是贼!”

他猛觉得耳熟,顺着声音走过去,看见明丞相和人拉拉扯扯。

这人还抱着一个长蘑菇的斗篷。

这不是那个小贼吗!

凌远一惊,小贼胆子不小,抱着斗篷偷到亲王府来了,还被当朝丞相抓个现行,这不是诛九族也是诛九族啊。

他快步走过去,一拽,把李熏然拉到身后。

李熏然还没反应过来,明诚也愣了愣:“凌大人?”

“臣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但是这位李少侠,是个好孩子。微臣以性命担保他不会再犯,还请明大人手下留情。”

“啊?”两双圆眼睛双双懵逼。

明诚率先反应过来:“李熏然!你还跟外人勾结着劫自己家济贫是吧!”

“我没有!”李熏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不容易挣脱了明诚,拉着凌远就开跑。

“你怎么没有来找我?”凌远还没来得及理顺明丞相的话,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李熏然抱着斗篷:“我想,万一凌夫人也在,万一你只是做做样子,我还是不要去打扰比较好。”

凌远赶紧摇头:“我父母早逝。”

“我不是说那个,”李熏然抓抓头发,“我是说那个,哎,总之就是没有去找你。”

“你怎么偷……偷跑到亲王府来了?”凌远把“偷”字咽了下去,改成了跑。

李熏然张张嘴,没出声,突然停住了脚步。

明楼在他面前缓缓走来。

凌远看见稳重的皇上,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的仕途就要折在这小贼身上了。

居然还折得挺心甘情愿的。


凌太医刚要开口,就听见李熏然颤颤巍巍的一声。

“大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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